公元300年是什么朝代,中国历史纪年体之晋朝
晋惠帝纪元
(公元300年)永康元年
春正月癸亥朔,大赦,改元“永康”。日晕,三重。
己卯,日有蚀之。
丙子,皇孙司马虨卒。
皇后贾南风使黄门自首,欲与废太子司马遹为逆。诏以黄门首辞班示公卿,乃迁司马遹于许昌,遣前将军、中护军东武公司马澹以千兵防送太子。先是,有童谣曰:“东宫马子莫聋空,前至腊月缠汝閤。”又曰:“南风起兮吹白沙,遥望鲁国郁嵯峨,千岁髑髅生齿牙。”南风,后名;沙门,太子小字也。
废太子徙许昌,贾后讽有司不听东宫官属不得送。太子舍人王敦及洗马江统、潘滔,舍人杜蕤、鲁瑶等,冒禁至伊水,拜辞道左,悲泣流涟。司隶校尉满奋敕河南中部收缚统等付河南、洛阳狱。付郡者,河南尹乐广悉散遣之,众人代广危惧。系洛阳者犹未释。都官从事孙琰说贾谧曰:“所以废徙太子,以为恶故耳。东宫故臣冒罪拜辞,涕泣路次,不顾重辟,乃更彰太子之德,不如释之。”谧然其言,语洛阳令曹摅,由是皆免。河南尹乐广故得不坐。江统后为博士、尚书郎。
司马遹至许,幽于许昌宫之别坊,令治书御史刘振持节守之。太子之废也,妃父王衍表请离婚。遹遗妃书曰:“鄙虽顽愚,心念为善,欲尽忠孝之节,无有恶逆之心。虽非中宫所生,奉事有如亲母。自为太子以来,敕见禁检,不得见母。自宜城君亡,不见存恤,恒在空室中坐。去年十二月,道文疾病困笃,父子之情,实相怜愍。于时表国家乞加征号,不见听许。疾病既笃,为之求请恩福,无有恶心。自道文病,中宫三遣左右来视,云:‘天教呼汝。’到二十八日暮,有短函来,题言东宫发,疏云:‘言天教欲见汝。’即便作表求入。二十九日早入见国家,须臾遣至中宫。中宫左右陈舞见语:‘中宫旦来吐不快。’使住空屋中坐。须臾中宫遣陈舞见语:‘闻汝表陛下为道文乞王,不得王是成国耳。’中宫遥呼陈舞:‘昨天教与太子酒枣。’便持三升酒、大盘枣来见与,使饮酒啖枣尽。鄙素不饮酒,即便遣舞启说不堪三升之意。中宫遥呼曰:‘汝常陛下前持酒可喜,何以不饮?天与汝酒,当使道文差也。’便答中宫:‘陛下会同一日见赐,故不敢辞,通日不饮三升酒也。且实未食,恐不堪。又未见殿下,饮此或至颠倒。’陈舞复传语云:‘不孝那!天与汝酒饮,不肯饮,中有恶物邪?’遂可饮二升,余有一升,求持还东宫饮尽。逼迫不得已,更饮一升。饮已,体中荒迷,不复自觉。须臾有一小婢持封箱来,云:‘诏使写此文书。’鄙便惊起,视之,有一白纸,一青纸。催促云:‘陛下停待。’又小婢承福持笔研墨黄纸来,使写。急疾不容复视,实不觉纸上语轻重。父母至亲,实不相疑,事理如此,实为见诬,想众人见明也。”
车骑将军、太子太傅司马伦领右军将军。东海王司马越为中书令,又徙侍中。太子舍人王敦迁给事黄门侍郎。
二月丁酉,大风,飞沙拔木。
三月,尉氏雨血,妖星见于南方。中台星坼,太白昼见。
司空张华少子张韪以中台星坼,劝华逊位。华不从,曰;“天道玄远,惟修德以应之耳。不如静以待之,以俟天命。”
太子司马遹既废非其罪,众情愤怨。右卫督司马雅,宗室之疏属也,与常从督许超并有宠于太子,二人伤太子无罪,与殿中中郎士猗等谋废贾后,复太子,以张华、裴頠不可移,难与图权,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执兵之要,性贪冒,可假以济事,说赵王伦谋臣孙秀曰:“国无适嗣,社稷将危,大臣之祸必起。而公奉事中宫,与贾后亲密,太子之废,皆云豫知,一旦事起,祸必及矣。何不先谋之!”秀言于赵王伦,伦深纳焉。遂告通事令史张林及省事张衡、殿中侍御史殷浑、右卫司马督路始,使为内应。事将起,而秀知太子聪明,若还东宫,将与贤人图政,量己必不得志,乃更说伦曰:“太子为人刚猛,若得志之日,必肆其情性矣。明公素事贾后,街谈巷议,皆以公为贾氏之党。今虽欲建大功于太子,太子虽将含忍宿忿,必不能加赏于公,当谓公逼百姓之望,翻覆以免罪耳。若有瑕衅,犹不免诛。不若迁延却期,贾后必害太子,然后废贾后,为太子报仇,犹足以为功,乃可以得志。”伦然之。秀因使反间,言殿中人欲废贾后,迎太子,使谧党颇闻之。伦、秀因劝谧等早害太子,以绝众望。贾后闻之忧怖,乃使太医令程据合巴豆杏子丸。
癸未,皇后贾南风矫诏使黄门孙虑至许昌,与镇许昌东中郎将王浚以害废太子司马遹。初,太子恐见鸩,恒自煮食于前。虑以告监守刘振,振乃徙太子于小坊中,绝不与食,宫中犹于墙壁上过食与太子。虑乃逼太子以药,太子不肯服,因如厕,虑以药杵椎杀之,太子大呼,声闻于外。时年二十三。其母谢玖亦被害焉。将以庶人礼葬之,贾后表曰:“遹不幸丧亡,伤其迷悖,又早短折,悲痛之怀,不能自己。妾私心冀其刻肌刻骨,更思孝道,规为稽颡,正其名号。此志不遂,重以酸恨。遹虽罪在莫大,犹王者子孙,便以匹庶送终,情实怜愍,特乞天恩,赐以王礼。妾诚暗浅不识礼义,不胜至情,冒昧陈闻。”诏以广陵王礼葬之。
东中郎将王浚迁宁北将军、青州刺史。寻徙宁朔将军、持节、都督幽州诸军事。于时朝廷昏乱,盗贼蜂起,浚为自安之计,结好夷狄,鲜卑段氏据有辽西之地,而臣于晋。其所统三万余家,控弦上马四五万骑。浚以女妻鲜卑大人段务勿尘,又以一女妻苏恕延。
鲜卑段氏,本出于辽西。其伯祖日段陆眷,因乱被卖为渔阳乌桓太库辱官家奴。诸大人集会幽州,皆持唾壶,唯库辱官独无,乃唾日陆眷口中。日陆眷因咽之,西向拜天曰:“愿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。”其后渔阳大饥,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,使将之诣辽西逐食,招诱亡叛,遂至强盛。日陆眷死,弟乞珍代立。乞珍死,子段务勿尘代立,
夏四月辛卯朔,日有蚀之。
废太子司马遹既遇害,赵王司马伦、孙秀之谋益甚,而常从督许超、右卫督司马雅惧后难,欲悔其谋,乃辞疾。秀复告右卫佽飞督闾和,和从之,期四月三日丙夜一筹,以鼓声为应。至期,乃矫诏敕三部司马曰:“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,今使车骑入废中宫。汝等皆当从命,赐爵关中侯。不从,诛三族。”于是众皆从之。
癸巳,伦、秀将废贾后,秀使司马雅夜告张华曰:“今社稷将危,赵王欲与公共匡朝廷,为霸者之事。”华知秀等必成篡夺,乃拒之。雅怒曰:“刃将加颈,而吐言如此!”不顾而出。华方昼卧,忽梦见屋坏,觉而恶之。
是夜,平南将军孙旂从孙秀开神武门下观阅器械。赵王司马伦率兵入宫,矫诏开门夜入,陈兵道南,遣翊军校尉、齐王司马冏将三部司马百人,排阁而入。贾后与冏母有隙,故伦使之。后惊曰:“卿何为来!”冏曰:“有诏收后。”后曰:“诏当从我出,何诏也?”华林令骆休为内应,迎帝司马衷幸东堂。遂废皇后贾南风为庶人,后至上閤,遥呼帝曰:“陛下有妇,使人废之,亦行自废。”又问冏曰:“起事者谁?”冏曰:“梁、赵。”后曰:“系狗当系颈,今反系其尾,何得不然!”
诏尚书以废皇后事,仍收捕侍中贾谧等,召中书监、侍中、黄门侍郎、八坐,皆夜入殿,执司空张华、尚书左仆射裴頠、解结、杜斌等。贾谧走入西钟下,呼曰:“阿后救我!”乃就斩之。于殿前杀司空张华、尚书左仆射裴頠、解结、杜斌等。尚书始疑诏有诈,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。伦等以为沮众,斩之以徇。
贾后至宫西,见谧尸,再举声而哭遽止。幽之于建始殿。谧父韩寿少弟韩蔚有器望,及寿兄巩令韩保、弟散骑侍郎韩预、吴王友韩鉴、谧母贾午皆伏诛。收吴太妃、赵粲及黄门令董猛等,付暴室考竟。
张华将死,谓张林曰:“卿欲害忠臣耶?”林称诏诘曰:“卿为宰相,任天下事,太子之废,不能死节,何也”华曰:“式乾之议,臣谏事具存,非不谏也。”林曰:“谏若不从,何不去位?”华不能答。须臾,使者至曰:“诏斩公。”华曰:“臣先帝老臣,中心如丹。臣不爱死,惧王室之难,祸不可测也。”遂害之于前殿马道南,夷三族,朝野莫不悲痛之。时年六十九。张华性好人物,诱进不倦,至于穷贱候门之士有一介之善者,便咨嗟称咏,为之延誉。雅爱书籍,身死之日,家无余财,惟有文史溢于机箧。尝徙居,载书三十乘。后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,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。天下奇秘,世所希有者,悉在华所。由是博物洽闻,世无与比。
初,赵王伦谄事贾后,裴頠甚恶之,伦数求官,頠与张华复固执不许,由是深为伦所怨。伦又潜怀篡逆,欲先除朝望,因废贾后之际遂诛之,时年三十四。二子裴嵩、裴该,伦亦欲害之。大将军梁王司马肜、中书令东海王司马越称頠父裴秀有勋王室,配食太庙,不宜灭其后嗣,故得不死,徙带方。
赵王伦以宿憾收前雍州刺史解系。初,孙秀乱关中,系弟御史中丞解结在都,坐议秀罪应诛,秀由是致憾。乃并收解结、结弟弘农太守解育。梁王司马肜救系等,伦怒曰:“我于水中见蟹且恶之,况此人兄弟轻我邪!此而可忍,孰不可忍!”肜苦争之不得,遂害之,并戮其妻子。徙育妻子于边。
解结女适裴氏,明日当嫁,而祸起,裴氏欲认活之,女曰:“家既若此,我何活为!”亦坐死。朝廷遂议革旧制,女不从坐,由结女始也。
张华遇害,贾谧被诛,朝野震悚,平乐乡侯阎缵独抚华尸恸哭曰:“早语君逊位而不肯,今果不免,命也夫!”过叱贾谧尸曰:“小儿乱国之由,诛其晚矣!”
赵王伦之害张华也,吏部尚书刘颂哭之甚恸。闻华子得逃,喜曰:“茂先,卿尚有种也!”伦党张林闻之,大怒,惮颂持正而不能害也。
甲午,赵王司马伦坐端门,屯兵北向,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。诛赵粲叔父中护军赵浚及散骑侍郎韩豫等,内外群官多所黜免。
裴頠,王戎之婿也,頠诛,司徒王戎坐免官。
贾后既废,有司奏尚书令王衍,曰:“衍与司徒梁王肜书,写呈皇太子手与妃及衍书,陈见诬见状。肜等伏读,辞旨恳恻。衍备位大臣,应以议责也。太子被诬得罪,衍不能守死善道,即求离婚。得太子手书,隐蔽不出。志在苟免,无忠蹇之操。宜加显责,以厉臣节。可禁锢终身。”从之。
司马伦矫诏大赦,自为使持节、大都督、督中外诸军事、相国,侍中、王如故,一依宣、文辅魏故事,置左右长史、司马、从事中郎四人、参军十人,掾属二十人、兵万人。以其世子散骑常侍司马荂领冗从仆射;子司马馥前将军,封济阳王;司马虔黄门郎,封汝阴王;司马羽散骑侍郎,封霸城侯。孙秀为中书令,张林等皆封大郡,并据兵权,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,百官总己听于伦。
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以功转游击将军。尚书右丞刘乔豫诛贾谧,封安众男,累迁散骑常侍。
贾谧诛,黄门侍郎嵇绍时在省,以不阿比凶族,封弋阳子,迁散骑常侍,领国子博士。
相国司马伦欲收大名,选海内德望之士,以前平阳太守李重及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,东平王堪及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。尚书郎陆机、濮阳王文学荀崧为相国参军,陆机豫诛贾谧功,赐爵关中侯。
光禄大夫傅祗为中书监,常侍如故,以镇众心。祗辞之以疾,伦遣御史舆祗就职。王戎、陈准等相与言曰:“傅公在事,吾属无忧矣。”
平南将军孙旂为车骑将军、开府。旂兄弟旬月相次为公府掾、尚书郎。子孙弼又为中坚将军,领尚书左丞,转为上将军,领射声校尉。兄子孙髦为武卫将军,领太子詹事。孙琰为武威将军,领太子左率。皆赐爵开国郡侯。
东郡太守郗隆少为赵王伦所善,召为散骑常侍。荀邃弱冠辟赵王伦相国掾,迁太子洗马。邃,荀勖孙也。
尚书郎束皙为记室。皙辞疾罢归,教授门徒。年四十卒,元城市里为之废业,门生故人立碑墓侧。皙才学博通,所著《三魏人士传》,《七代通记》、《晋书·纪》、《志》,遇乱亡失。其《五经通论》、《发蒙记》、《补亡诗》、文集数十篇,行于世云。
左长史李重以赵王伦忧逼成疾而卒,时年四十八。家贫,宅宇狭小,无殡敛之地,诏于典客署营丧。追赠散骑常侍,谥曰“成”。子李式,有美名,官至侍中,咸和初卒。
相国赵王司马伦素庸下,无智策,复受制于孙秀,秀之威权振于朝廷,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。秀起自琅邪小史,累官于赵国,以谄媚自达。既执机衡,遂恣其奸谋,多杀忠良,以逞私欲。司隶从事游颢与殿中侍御史殷浑有隙,浑诱颢奴晋兴,伪告颢有异志。秀不详察,即收颢及襄阳中正李迈,杀之,厚待晋兴,以为己部曲督。
丁酉,大将军梁王司马肜为太宰、守尚书令,增封二万户。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。右光禄大夫刘寔为司空。
司空刘寔寻引王导为东阁祭酒,迁秘书郎、太子舍人、尚书郎,并不行。后参东海王司马越军事。王导,字茂弘,光禄大夫王览之孙也。父王裁,镇军司马。导少有风鉴,识量清远。年十四,陈留高士张公见而奇之,谓其从兄王敦曰:“此儿容貌志气,将相之器也。”初袭祖爵即丘子。
刘寔少贫窭,杖策徒行,每所憩止,不累主人,薪水之事,皆自营给。及位望通显,每崇俭素,不尚华丽。尝诣石崇家,如厕,见有绛纹帐,裀褥甚丽,两婢持香囊。寔便退,笑谓崇曰:“误入卿内。”崇曰:“是厕耳。”寔曰:“贫士未尝得此。”乃更如他厕。虽处荣宠,居无第宅,所得俸禄,赡恤亲故。虽礼教陵迟,而行己以正。丧妻为庐杖之制,终丧不御内。轻薄者笑之,寔不以介意。自少及老,笃学不倦,虽居职务,卷弗离手。尤精《三传》,辨正《公羊》,以为卫辄不应辞以王父命,祭仲失为臣之节,举此二端以明臣子之体,遂行于世。又撰《春秋条例》二十卷。
初,太子之废,议者将立淮南王司马允为太弟。会赵王伦废贾后,诏遂以司马允为骠骑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侍中,都督如故,领中护军。尚书彭城王司马植出为安东将军、都督扬州诸军事,代淮南王允镇寿春,未发。
征东安王司马繇,复封,拜宗正卿,迁尚书。义阳王司马威凶暴无操行,谄附司马伦,伦以威为散骑常侍,
己亥,赵王司马伦矫诏遣尚书刘弘等持节赍金屑酒赐贾庶人于金墉城。后在位十一年。
封皇孙司马臧临淮王,司马尚襄阳王,追封司马虨南阳王。
五月,荧惑入南斗。
己巳,立临淮王司马臧为皇太孙,司马尚为襄阳王。诏曰:“咎征数发,奸回作变,遹既逼废,非命而没。今立臧为皇太孙。还妃王氏以母之,称太孙太妃。太子官属即转为太孙官属。赵王伦行太孙太傅。”
赵王司马伦与太孙司马臧俱之东宫,太孙自西掖门出,车服侍从皆愍怀之旧也。到铜驼街,宫人哭,侍从者皆哽咽,路人抆泪焉。
皇太孙立,平乐乡侯阎缵复上疏曰:
臣前上书讼太子之枉,不见省览。昔壶关三老陈卫太子之冤,而汉武筑思子之台。高庙令田千秋上书,不敢正言,托以鬼神之教,而孝武大感,月中三迁,位至丞相,乘车入殿,号曰车氏。恨臣精诚微薄,不能有感,竟使太子流离,没命许昌。向令陛下即纳臣言,不致此祸。天赞圣意,三公献谋,庶人赐死,罪人斯得,太子以明,臣恨其晚,无所复及。诏书慈悼,迎丧反葬,复其礼秩,诚副众望,不意吕、霍之变复生于今日!伏见诏书建立太孙,斯诚陛下上顺先典以安社稷,中慰慈悼冤魂之痛,下令万国心有所系。追惟庶人,所为无状,几倾宗庙,赖相国、太宰至忠愤发,潜谋俱断,奉赞圣意,以成神武。虽周诛二叔,汉扫诸吕,未足以喻。臣愿陛下因此大更厘改,以为永制。礼置太子,居以士礼,与国人齿,为置官属,皆如朋友,不为纯臣。既使上厌至望,以崇孝道,又令不相严惮,易相规正。
昔汉武既信奸谗,危害太子,复用望气之言,欲尽诛诏狱中囚。邴吉以皇孙在焉,闭门拒命,后遂拥护皇孙,督罚乳母,卒至成人,立为孝宣皇帝。苟志于忠,无往不可。历观古人虽不避死,亦由世教宽以成节。吉虽拒诏书,事在于忠,故宥而不责。自晋兴已来,用法太严,迟速之间,辄加诛斩。一身伏法,犹可强为,今世之诛,动辄灭门。昔吕后临朝,肆意无道。周昌相赵,三召其王而昌不遣,先征昌入,乃后召王。此由汉制本宽,得使为快。假令如今,吕后必谓昌已反,夷其三族,则谁敢复为杀身成义者哉!此法宜改,可使经远。又汉初废赵王张敖,其臣贯高谋弑高祖,高祖不诛,以明臣道。田叔、孟舒十人为奴,髡钳随王,隐亲侍养,故令平安。向使晋法得容为义,东宫之臣得如周昌,固护太子得如邴吉,拒诏不坐,伏死谏争,则圣意必变,太子以安。如田叔、孟舒侍从不罪者,则隐亲左右,奸凶毒药无缘得设,太子不夭也。
臣每责东宫臣故无侍从者,后闻颇有于道路望车拜辞,而有司收付洛阳狱,奏科其罪。然臣故莫从,良有以也。又本置三率,盛其兵马,所以宿卫防虞。而使者卒至,莫有警严覆请审者,此由恐畏灭族。今皇孙冲幼,去事多故。若有不虞,强臣专制,奸邪矫诈,虽有相国保训东宫,拥佑之恩同于邴吉,适可使玉体安全,宜开来防,可著于令:自今已后,诸有废兴仓卒,群臣皆得辄严,须录诣殿前,面受口诏,然后为信,得同周昌不遣王节,下听臣子隐亲,得如田叔、孟舒,不加罪责,则永固储副,以后安嗣之远虑也。来事难知,往事可改。臣前每见詹事裴权用心恳恻,舍人秦戢数上疏启谏;而爰倩赠以九列,权有忠意,独不蒙赏。谓宜依倩为比,以宠其魂。推寻表疏,如秦戢辈及司隶所奏,诸敢拜辞于道路者,明诏称扬,使微异于众,以劝为善,以奖将来也。
阎缵又陈:
今相国虽已保傅东宫,保其安危。至于旦夕训诲,辅导出入,动静劬劳,宜选寒苦之士,忠贞清正,老而不衰,如城门校尉梁柳、白衣南安朱冲比者,以为师傅。其侍臣以下文武将吏,且勿复取盛戚豪门子弟,若吴太妃家室及贾、郭之党。如此之辈,生而富溢,无念修己,率多轻薄浮华,相驱放纵,皆非所补益于吾少主者也。皆可择寒门笃行、学问素士、更履险易、节义足称者,以备群臣,可轻其礼仪,使与古同,于相切磋为益。
昔魏文帝之在东宫,徐干、刘桢为友,文学相接之道并如气类。吴太子登,顾谭为友,诸葛恪为宾,卧同床帐,行则参乘,交如布衣,相呼以字,此则近代之明比也。天子之子不患不富贵,不患人不敬畏,患于骄盈,不闻其过,不知稼穑之艰难耳。至于甚者,乃不知名六畜,可不勉哉!昔周公亲挞伯禽,曹参笞窋二百,圣考慈父皆不伤恩。今不忍小相维持,令至阙失顿相罪责,不亦误哉!
在礼太子朝夕视膳,昏定晨省,跪问安否,于情得尽。五日一朝,于敬既简,于恩亦疏,易致构间。故曰“一朝不朝,其间容刀”。五日之制,起汉高祖,身为天子,父为庶人,万机事多,故阙私敬耳。今主上临朝,太子无事,专主孝养,宜改此俗。《文王世子》篇曰:“王季一饭亦一饭,再饭亦再饭。”安有逸豫五日一觐哉!
阎缵又陈:
今迎太子神柩,孤魂独行,太孙幼冲,不可涉道。谓可遣妃奉迎远路,令其父衍随行卫护。皇太子初见诬陷,臣家门无祐,三世假亲,具尝辛苦,以家观国,固知太子有变。臣故求副监国,欲依邴吉故事,拒违来使,供养拥护,身亲饮食医药,冀足救危。主者以臣名资轻浅,不肯见与。世人见笑,谓为此职进退难居,有必死忧。臣独以为苟全储君,贾氏所诛,甘心所愿。今监国御史直副皆当三族,侍卫无状,实自宜然。臣谓其小人,不足具责。故孔子曰:“可以托六尺之孤,临大节而不可夺。”是以圣王慎选。故河南尹向雄,昔能犯难葬故将钟会,文帝嘉之,始拔显用,至于先帝,以为右率。如间之事,若得向雄之比,则岂可触哉!此二使者,但为愚怯,亦非与谋,但可诛身,自全三族。如郭俶、郭斌,则于刑为当。
又东宫亦宜妙选忠直亮正,如向雄比。陛下千秋万岁之后,太孙幼冲,选置兵卫,宜得柱石之士如周昌者。世俗浅薄,士无廉节,贾谧小儿,恃宠恣睢,而浅中弱植之徒,更相翕习,故世号鲁公二十四友。又谧前见臣表理太子,曰:“阎儿作此为健,然观其意,欲与诸司马家同。”皆为臣寒心。伏见诏书,称明满奋、乐广。侍郎贾胤,与谧亲理,而亦疏远,往免父丧之后,停家五年,虽为小屈,有识贵之。潘岳、缪征等皆谧父党,共相沈浮,人士羞之,闻其晏然,莫不为怪。今诏书暴扬其罪,并皆遣出,百姓咸云清当,臣独谓非。但岳征二十四人,宜皆齐黜,以肃风教。
朝廷善其忠烈,擢为汉中太守。
己卯,诛治书御史刘振、黄门孙虑、太医令程据等,册复故太子司马遹曰:“皇帝使使持节、兼司空、卫尉伊策故皇太子之灵曰:呜呼!维尔少资岐嶷之质,荷先帝殊异之宠,大启土宇,奄有淮陵。朕奉遵遗旨,越建尔储副,以光显我祖宗。祗尔德行,以从保傅,事亲孝敬,礼无违者。而朕昧于凶构,致尔于非命之祸,俾申生、孝己复见于今。赖宰相贤明,人神愤怨,用启朕心,讨厥有罪,咸伏其辜。何补于荼毒冤魂酷痛哉?是用忉怛悼恨,震动于五内。今追复皇太子丧礼,反葬京畿,祠以太牢。魂而有灵,尚获尔心。”帝为太子服长子斩衰,群臣齐衰,使尚书和郁率东宫官属具吉凶之制,迎太子丧于许昌。
丧之发也,大风雷电,帏盖飞裂。又为哀策曰:“皇帝临轩,使洗马刘务告于皇太子之殡曰:咨尔遹!幼禀英挺,芬馨诞茂。既表髫龀,高明逸秀。昔尔圣祖,嘉尔淑美。显诏仍崇,名振同轨。是用建尔储副,永统皇基。如何凶戾潜构,祸害如兹!哀感和气,痛贯四时。呜呼哀哉!尔之降废,实我不明。牝乱沈烖,衅结祸成。尔之逝矣,谁百其形?昔之申生,含枉莫讼。今尔之负,抱冤于东。悠悠有识,孰不哀恸!壶关干主,千秋悟己。异世同规,古今一理。皇孙启建,隆祚尔子。虽悴前终,庶荣后始。窀穸既营,将宁尔神。华髦电逝,戎车雷震。芒芒羽盖,翼翼缙绅。同悲等痛,孰不酸辛!庶光来叶,永世不泯。”谥曰“愍怀”。
六月壬寅,葬愍怀太子司马遹于显平陵。赠太子母谢玖夫人印绶,葬显平陵。帝感阎缵之言,立思子台,故太子洗马江统、陆机并作诔颂焉。
抚军将军、清河康王司马遐薨,时年二十八。四子:司马覃、司马籥、司马铨、司马端。司马覃嗣立。司马籥初封新蔡王,司马铨初封上庸王。司马端初封广川王。
癸卯,震崇阳陵标。
淮南王司马允性沈毅,宿卫将士皆敬服之。司马伦既有篡逆志,允阴知之,称疾不朝,密养死士,潜谋诛伦。伦甚惮之。
秋八月,转骠骑将军司马允为太尉,外示优祟,实夺其兵也。允称疾不拜。伦遣御史逼允,收官属以下,劾以太逆。允恚,视诏,乃孙秀手书也。大怒,便收御史,将斩之,御史走而获免,斩其令史二人。厉色谓左右曰:“赵王欲破我家!”遂率国兵及帐下七百人直出,大呼曰:“赵王反,我将攻之,佐淮南王者左袒。”于是归之者甚众。允将赴宫,尚书左丞舆闭东掖门,允不得人,遂围相府。允所将兵,皆淮南奇才剑客也。与战,频败之,伦兵死者千余人。太子左率陈征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,允结陈于承华门前,弓弩齐发,射伦,飞矢雨下。主书司马畦秘以身蔽伦,箭中其背而死。伦官属皆隐树而立,每树辄中数百箭,自辰至未。征兄淮时为中书令,遣麾驺虞以解斗。伦子司马虔为侍中,在门下省,密要壮士,约以富贵。于是遣司马督护伏胤领骑四百从宫中出,举空版,诈言有诏助淮南王允。允不之觉,开陈纳之,下车受诏,为胤所害,时年二十九。初,伦兵败,皆相传:“已擒伦矣。”百姓大悦。既而闻允死,莫不叹息。允二子秦王司马郁、汉王司马迪皆被害,坐允夷灭者数千人。
后军将军吴王司马晏与兄淮南王允共攻赵王伦,允败,收晏付廷尉,欲杀之。傅祗于朝堂正色而争,于是群官并谏,伦乃贬为宾徒县王。后徙封代王。
赵王司马伦收司马允僚属付廷尉,皆欲诛之,廷尉正顾荣平心处当,多所全宥。
曲赦洛阳。
平东将军、彭城王司马植薨。或云植助允攻赵王伦,遂以忧薨。赠车骑将军,增封万五千户。子司马释立,官至南中郎将、持节、平南将军,分鲁国蕃、薛二县以益其国,心二万三千户。
光禄大夫陈准为太尉、广陵公、录尚书事。未几,薨。太常奏谥,国子博士嵇绍驳曰:“谥号所以垂之不朽,大行受大名,细行受细名,文武显于功德,灵厉表于暗蔽。自顷礼官协情,谥不依本。准谥为过,宜谥曰缪。”事下太常。时虽不从,朝廷惮焉。
游击将军齐王司马冏以位不满意,有恨色。孙秀微觉之,且惮其在内,出为平东将军、假节,镇许昌。
孙秀等推崇赵王司马伦功,宜加九锡,百僚莫敢异议。吏部尚书刘颂独曰:“昔汉之锡魏,魏之锡晋,皆一时之用,非可通行。今宗庙乂安,虽嬖后被退,势臣受诛,周勃诛诸吕而尊孝文,霍光废昌邑而奉孝宣,并无九锡之命。违旧典而习权变,非先王之制。九锡之议,请无所施。”张林积忿不已,以颂为张华之党,将害之。孙秀曰:“诛张、裴已伤时望,不可复诛颂。”林乃止。于是以颂为光禄大夫,门施行马。寻病卒,使使者吊祭,赐钱二十万、朝服一具,谥曰“贞”。中书侍郎刘沈议,颂当时少辈,应赠开府。孙秀素恨之,不听。颂无子,养弟刘和子刘雍早卒,更以雍弟刘诩子刘鄢为嫡孙,袭封。诏以颂诛贾谧督摄众事有功,追封梁邹县侯,食邑千五百户。
诏加赵王司马伦九锡,增封五万户。伦伪为饰让,诏遣百官诣府敦劝,侍中宣诏,然后受之。伦子司马荂抚军将军、领军将军,司马馥镇军将军、司马领护军将军,司马虔中军将军、领右卫将军,司马诩为侍中。又以中书令孙秀为侍中、辅国将军、相国司马,右率如故。张林等并居显要。增相府兵为二万人,与宿卫同,又隐匿兵士,众过三万。起东宫三门四角华橹,断宫东西道为外徼。
赵王司马伦以左光禄大夫平原王司马干为卫将军。
九月,或谓侍中、辅国将军孙秀曰:“散骑常侍杨准、黄门侍郎刘逵欲奉梁王肜以诛伦。”时有星变,占曰“不利上相。”孙秀惧司马伦受灾,乃省司徒为丞相,以授梁王司马肜,猥加崇进,欲以应之。或曰:“肜无权,不益也。”肜固让不受。转散骑常侍杨准、黄门侍郎刘逵为外官。
赵王司马伦无学,不知书;孙秀亦以狡黠小才,贪淫昧利。所共立事者,皆邪佞之徒,惟竞荣利,无深谋远略。荂浅薄鄙陋,伦子司马馥、虔暗很强戾,诩愚嚚轻訬,而各乖异,互相憎毁。秀子孙会,年二十,为射声校尉,尚帝女河东公主。公主母丧未期,便纳聘礼。会形貌短陋,奴仆之下者,初与富室儿于城西贩马,百姓忽闻其尚主,莫不骇愕。
前卫尉安阳乡侯石崇以贾谧党与免官。时赵王司马伦专权,崇甥冯翊太守欧阳建与伦有隙。崇有妓曰绿珠,美而艳,善吹笛。孙秀使人求之。崇时在金谷别馆,方登凉台,临清流,妇人侍侧。使者以告。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,皆蕴兰麝,被罗縠,曰:“在所择。”使者曰:“君侯服御丽则丽矣,然本受命指索绿珠,不识孰是?”崇勃然曰:“绿珠吾所爱,不可得也。”使者曰:“君侯博古通今,察远照迩,愿加三思。”崇曰:“不然。”使者出而又反,崇竟不许。秀怒,乃劝伦诛崇、建。崇、建亦潜知其计,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司马允、齐王司马冏以图司马伦、孙秀。秀觉之,遂矫诏收崇及潘岳、欧阳建等。崇正宴于楼上,介士到门。崇谓绿珠曰:“我今为尔得罪。”绿珠泣曰:“当效死于官前。”因自投于楼下而死。崇曰:“吾不过流徙交、广耳。”及车载诣东市,崇乃叹曰:“奴辈利吾家财。”收者答曰:“知财致害,何不早散之?”崇不能答。
初,黄门侍郎潘岳父潘芘为琅邪内史,孙秀为小史给岳,而狡黠自喜。岳恶其为人,数挞辱之,秀常衔忿。及赵王伦辅政,孙秀为中书令。岳于省内谓秀曰:“孙令犹忆畴昔周旋不?”答曰:“中心藏之,何日忘之!”岳于是自知不免。俄而秀遂诬岳及石崇、欧阳建谋奉淮南王允、齐王冏为乱,诛之,夷三族。岳将诣市,与母别曰:“负阿母!”初被收,俱不相知,石崇已送在市,岳后至,崇谓之曰:“安仁,卿亦复尔邪!”岳曰:“可谓白首同所归。”岳《金谷诗》云:“投分寄石友,白首同所归。”乃成其谶。岳母及兄侍御史潘释、弟燕令潘豹、司徒掾潘据、据弟潘诜,兄弟之子,己出之女,无长幼一时被害,唯释子潘伯武逃难得免。而豹女与其母相抱号呼不可解,会诏原之。
石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,死者十五人,崇时年五十二。有司簿阅崇水碓三余区,苍头八百余人,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。
欧阳建字坚石,世为冀方右族。雅有理思,才藻美赡,擅名北州。时人为之语曰:“渤海赫赫,欧阳坚石。”辟公府,历山阳令、尚书郎、冯翊太守,甚得时誉。及遇祸,莫不悼惜之,年三十余。临命作诗,文甚哀楚。
刘舆、刘锟兄弟素侮孙秀,及赵王伦辅政,孙秀执权,并免其官。舆妹即琨姊适伦世子司马荂,荂与秀不协,故琨父子兄弟并为伦所委任。复以刘舆为散骑侍郎,刘琨为记室督,琨转从事中郎。
冬十月乙未,日闇,黄雾四塞。
相国参军陆机为中书侍郎。
十一月戊午,大风飞沙石,六日乃止。
甲子,立皇后羊献容,大赦,大酺三日。
羊献容,泰山南城人。祖尚书右仆射羊瑾,父羊玄之。贾后既废,孙秀议立后。后外祖孙旂与秀合族,又诸子自结于秀,故立为皇后。将入宫,衣中有火。
后父尚书郎羊玄之拜光禄大夫、特进、散骑常侍,更封兴晋侯。迁尚书右仆射,加侍中,进爵为公。
诏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;迁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、折冲将军,因廞所服佩。初,廞以晋政衰而赵星黄,占曰“星黄者王”,阴怀异计:蜀土四塞,可以自安。乃倾仓赈施流民,以收众心。以李特弟李庠卫六郡人,勇壮,厚恤遇之。流民恃此,专为劫盗,蜀民患之。滕数密表:“流民刚戆,而蜀人懦弱,客主不能相饶,宜移还其本土;不者,与东三郡隘地。观其情态,渐不可长,将移秦雍之祸于梁益矣。”又言:“仓库虚竭,无以应锋镝之急,必益圣朝西顾之忧。”由是廞恶滕。州被诏书,已遣文武士千余人迎滕。滕以廞未出州,故在郡。廞募庠党罗安、王利等劫滕,大败,于广汉宣化亭杀传诏者。滕议欲入州城,功曹陈恂谏曰:“今州郡并治兵,怨构日深,入城必有大祸。不如安住少城,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;陈西夷行至,且观其变。不尔,可退住犍为,西渡江原,以防非常。”滕不从。
十二月,彗星出牵牛之西,指天市。
庚戌,日中有黑气。
益州刺史、折冲将军耿滕入成都,登西门。大长秋赵廞遣亲近代茂取滕,茂告之而去。廞又遣兵讨滕。滕军败绩,自投少城上。吏左雄负滕子耿奇依民宋宁藏。廞购千金,宁不出。廞寻败,得免。郡吏皆窜走,惟功曹陈恂面缚诣廞,请滕死丧,廞义而不杀也。恂与户曹掾常敞共备棺冢葬之。
赵廞又遣军逆西夷校尉陈总。总至江阳,闻廞有异志。主簿赵模进曰:“今州郡不协,必生大变,惟当速行。府是兵要,助顺讨逆,莫有动者也。”总更缘道迟留,至南安鱼涪津,以与廞军遇。模白总:“散财货,募士卒拒战,若克州军,则州可得;不克,顺流而退,必无害也。”总不能,更曰:“赵益州忿耿侯,故杀之,与吾无嫌,何为如此?”模曰:“今州起事,必当立威,虽不战,无益也。”言至垂涕。总不听。众弛,总逃草中,模衣总服格战。廞兵杀模,见非总,乃搜求总,杀之。
赵廞自称大都督、大将军、益州牧。以武阳令蜀郡杜淑、别驾张粲、巴西张龟、西夷司马袭尼、江原令犍为费远等为左右长史、司马、参军。徙犍为太守李庠为威寇将军,假赤幢曲盖,封阳泉亭侯,赐钱百万,马五十匹。召临邛令涪陵许弇为牙门将。召诸王官,莫敢不往。又以广汉太守张征、汶山太守杨邠、成都令费立为军祭酒。时庠与兄特,弟流、骧,妹婿李含,天水任回、上官晶,扶风李攀、始平费他,氐符成、隗伯、董胜等四千骑在北门,廞使庠断北道。
蜀威寇将军李庠素东羌良将,晓军法,不用麾帜,举矛为行伍,斩部下不用命者三人,部阵肃然。大都督、大将军、益州牧赵廞恶其齐整,欲杀之而未言。长史杜淑、司马张粲言于廞曰:“传云五大不在边,将军起兵始尔,便遣李庠握强兵于外,愚窃惑焉。且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倒戈授人,窃以为不可,愿将军图之。”廞敛容曰:“卿言正当吾意,可谓起予者商,此天使卿等成吾事也。”会庠在门,请见廞,廞大悦,引庠见之。庠欲观廞意旨,再拜进曰:“今中国大乱,无复纲维,晋室当不可复兴也。明公道格天地,德被区宇,汤、武之事,实在于今。宜应天时,顺人心,拯百姓于涂炭,使物情知所归,则天下可定,非但庸、蜀而已。”廞怒曰:“此岂人臣所宜言!”令淑等议之。于是淑等上庠大逆不道,廞乃杀之,及其子侄宗族三十余人。庠被诛之日,六郡士庶莫不流涕,时年五十五。
赵廞虑李特等为难,遣人喻之曰:“庠非所宜言,罪应至死,不及兄弟。”以庠尸还特,复以特兄弟为督将,以安其众。牙门将许弇求为巴东监军,杜淑、张粲固执不许。弇怒,于廞阁下手刃杀淑、粲,淑、粲左右又杀弇,皆廞腹心也。
李特、李流兄弟既以怨赵廞,安慰流人,引兵归绵竹。
王长文,字德睿,广汉郪人也。少以才学知名,而荡不羁,州府辟命皆不就。州辟别驾,乃微服窃出,举州莫知所之。后于成都市中蹲踞啮胡饼。刺史知其不屈,礼遣之。闭门自守,不交人事。著书四卷,拟《易》,名曰《通玄经》,有《文言》、《卦象》,可用卜筮,时人比之扬雄《太玄》。同郡马秀曰:“扬雄作《太玄》,惟桓谭以为必传后世。晚遭陆绩,玄道遂明。长文《通玄经》未遭陆绩、君山耳。”太康中,蜀土荒馑,开仓振贷。长文居贫,贷多,后无以偿。郡县切责,送长文到州。刺史徐干舍之,不谢而去。后成都王颖引为光源令。或问:“前不降志,今何为屈?”长文曰:“禄以养亲,非为身也。”梁王肜为丞相,引为从事中郎。在洛出行,辄著白旃小鄣以载车,当时异焉。后终于洛。
贾谧诛,左思退居宜春里,专意典籍。